大一的课业很重,最费劲的课之一是数学分析。因为当时的“力学家都是数学家”,所以我们的数学要求只能仅次于数学系。邻系的兄弟们都从微积分学起,我们则必须从数论和集合论学起。因为数学专业的教材对我们来说太难,而非数学专业的教材又太浅,所以我们从大一就开始被迫适应没有教材只有参考书和笔记的学习方式。上数学分析的老师是数学系的袁传宽教授,他的课很受同学们喜欢。可是转眼期中考试,邻系学微积分的兄弟们都轻松获得八九十分,我们天天拼死拼活研究基米多维奇习题集,仍然大部分在七八十分上下,更有许多不幸挂彩的兄弟。于是代表们就跟先生反映这种“不公平”,希望成绩册上能够“开根号乘十”。“那有什么关系呢”,先生笑着说:“我们都知道我们的成绩含金量高,这样的成绩才是真实可信的。”说实在的,当初痛恨先生的人不少,但一个学期熬下来,慢慢开始体会到比邻系同学多学了点东西的好处时,先生成为调查表中最受欢迎的人。五年后毕业调查问卷中,他成了我们班“对你影响最深的老师”和“最有风度的老师”。十二年过去了,许多同学提起他的名字和他上课的风采仍然两眼放光。今天,学生“讲三练二考一”的要求被我拒绝的时候,他们大约和我们当初一样,不能理解教师为什么宁可现在挨骂,也要坚持他们的教育理念。
上材力课的李清佐老师很有中式先生的味道,非常彬彬有礼,他对学生很好但很严格。材力第一学期期中考试,放倒了一大片,我也不例外。他说如果期末考好了,可以按照期末成绩算。他是很给人信任感的。同学们因此啃掉好几本材力习题集。期末的时候,先生表示考试难度将与平常教学水平相当,我们都因此对高分充满了希望。不幸的是考试很难,这么难的试题,考得不好的同学当然不在少数,大家开始谴责先生的试题,先生却说:“拿出去总该让人知道这是清华力学系的材力试题。”众皆哑然,至此知道还有清华和力学系的脸面不能丢。
大约是受老学长们的影响,我们班盛产“学魔”。大大小小的“学魔”都有共同的特点:异常勤奋和上课争着往前坐。上课时为了能够占上前排的位置,大家都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由于学风太盛,课外上自习往往很难找到座位,“学魔”们为了能够安心“修炼”常常用书包占座,然后冲到食堂吃饭。“学魔”还常能发现关灯最晚的教室。因此他们总是披星戴月地回到宿舍,在一片漆黑中作睡前的准备活动。久而久之,“学魔”们还真练就了高超的夜行术。他们不仅能轻松摸黑通过障碍,还能摸黑找东西,实在令我等佩服。走廊的灯比宿舍一般要晚关半小时到一小时,我们经常在走廊摆着凳子看书、写作业。水房是不关灯的,当走廊灯灭,大部分人都完成睡前的准备活动后,总还会有人在那儿看书。有一年春节没回家,同宿舍的“学魔”三十晚上兴奋地告诉我:“三教灯亮着,外头有好多自行车。”第二天一早,他就上三教了。
我们班的学风和班风很好,除了我们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兄弟们都积极进取外,班主任是大功臣。大一到大三是青年教师殷雅俊当我们的班主任。在我们眼中,殷老师是一位很有理想和爱国情操的青年教师,他注意我们成长的每一个细节,经常到我们宿舍和我们交流。他完全得到我们的信任,我们有任何学业或私人问题都愿意咨询他的意见。记得我们宿舍的老二那年和相恋四年的女友分手后,一蹶不振。我们这些光棍兄弟暗中对他采取了保护措施。我这个和他最铁的兄弟,竟然听到报告说老二主动找殷老师谈心去了。当时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毕竟有些失落。老二不久就没事了。
大四和大五我们又换了岑章志老师和崔玉玺老师当班主任,他们都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之间的交流平等而且轻松。如今在外地工作的同学出差返校,总还不忘上老班主任家里看看。